2015-09-18 周思妤【拒絕老派偏見 我在日惹發現天堂】

  • 2015-09-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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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口耳相傳、新聞媒體,因為「大家都這麼覺得」,人們往往會以特定印象認識一件事、一個國家,直到自己親自抵達,才可能真正了解,就像我來到印尼。這是我第一次來印尼,日惹不是一個觀光勝地,我也不是來當志工,我在當地的NGO組織與藝術家們的帶領下,開始認識印尼。

以前,我只覺得印尼很落後、貧窮,可能也很危險(因為老一輩都這麼說)。出發前,長輩也問我為什麼要選擇印尼?不選擇進步的國家?但也就是因為我不了解,所以我才要實際走訪。

很「亂」的國家,其實很迷人
在印尼日惹的第一個禮拜,透過當地組織Kotakhitman 的安排上了一連串印尼歷史課,初探政治、人權、宗教議題。我發現,其實印尼還是個很「亂」的國家,但也是因為「亂」,才顯得迷人,吸引了世界各地的人前來。
我認識了一小群對自己的國家懷抱夢想與熱情的人,他們運用自己的長處、興趣,試著幫助人民喚起對歷史的記憶,了解人權的重要性。
當地人告訴我,日惹70%的居民從事藝術工作,有些人是畫家、有些是作家,有些是紀錄片攝影師。這群人有一個共通點:他們不太有錢。

我出生於台北,從小在健全家庭長大,在父母照顧下過著衣食無缺的幸福生活,但這也導致我愛慕虛榮和有點公主病的個性。我旅行過幾個國家,對異國大都市充滿憧憬。即將大學畢業的我和身邊朋友聊天,大家也都對未來充滿希望,期許自己能夠出人頭地、賺大錢,到國外的大城市工作。我幻想自己未來能賺很多錢,享受人生;然而我也心知肚明,自己的心態其實很膚淺。

日惹藝術家療癒了我的公主病
來到日惹,我發現這群藝術家們沒有很多錢,卻活得知足常樂。他們沒有名牌裝飾、沒有華麗的衣服,我身上有品牌的鞋子、包包或衣服,他們根本不懂,甚至沒有人在乎。在我眼裡落後、淳樸的日惹,在他們眼裡卻不再是以前那個美好的「腳踏車之都」了。

梭羅在《湖濱散記》中提到:「大多數的奢侈品,以及多數人所謂的舒適生活,非但沒有必要,反而對人類的進步大有障礙,就奢侈和舒適來說,最聰明的人的生活,甚至比窮人過的還要簡單、樸素。中國、印度、波斯及希臘的古代哲學家們,都是同一種類型的人,從外表看,他們比誰都窮,從內心看,他們卻比誰都富。一個人只有站在甘貧樂苦這個優越地位上,才能成為一個公正無私而有見識的觀察者。享受奢侈的生活到頭來必然是奢侈的結果,農業如此,商業如此,文學如此,藝術也如此。」

印尼朋友與我暢談《水滸傳》
在印尼,我認識了一位很特別的朋友,她讀過的課外書比我周遭大部分的人都還多,她甚至跟我分享《水滸傳》的內容,我們大聊梭羅對人生的看法,她會給我看莎士比亞的愛情詩,我給她看徐志摩的短詩,我們會帶著仰慕又嫉妒的心碎唸,為什麼這些人對人生了解得這麼透徹,能寫出這麼接近人心又美麗的話語。她的哥哥本來也是藝術家,但因為熱愛海洋,搬到了海邊當起義工,落實保護海洋的環境工作,他靠賣自己畫的衣服維生。就像梭羅說的,這群特別的印尼人雖然看起來很窮,但內心卻很富有。

1965年是印尼政權極為動亂的一年,第二任總統蘇哈托(Suharto)為了推翻第一任總統蘇卡諾(Soekarno),暗中殺害了6位將軍,再嫁禍給與蘇卡諾友好的偏左派的PKI政黨,隨後發動政變,也就是著名的「G30S」。這場政變中,超過兩百萬的人受害,所有被認為跟PKI有關的人或華人都被視為共產黨,有些人被無辜殺害、有些入獄,一關就是十年以上,有些女性甚至被警察強暴。

The Act of Killing」這部片就是在描述G30S事件,這是部有爭議卻發人省思的電影。這部電影以當時的殺手為出發點,講述他殺人的各種方法,甚至為了不讓「血流成河」,他用鐵線勒死人,執行完,他會唱歌跳舞慶祝。

但當他再次回到當初的處決地時,卻覺得噁心甚至嘔吐。當時我們也參訪了4位政治受難者,這些政治受難者出獄後都無法再找工作,因為身上被冠上了共產黨的記號,身分證上印了前政治犯的標籤。有些被家人趕出門,因為會妨礙家人的生活,連帶影響家人無法找工作。
活了22年,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的家是斷垣殘壁,連地板也殘破不堪,但他們的政府卻視而不見。當我參訪完第二位女士後,與她同為政治受難者的老公與我們道別時,默默掉下眼淚,我們並沒多問,但心裡無比沈重。雖然我們不知道他為何會哭,我想他心裡一定遭受了極大的委屈,當他看到還有外人試著了解他們時,多少觸動了他的心弦。

1965至今還是敏感的議題,很多印尼人並不了解,只收到官方給的歷史。從博物館、維基百科甚至很多數據或資料,都是錯誤或是根本消失,試想,遊客到了這個充滿文化與歷史的日惹,會有多少人想到博物館了解這個國家的歷史?但博物館卻掩蓋了很多事實。

旅行的意義不在走過,而在於懂得
來到日惹,改變很多看法。以前想到印尼,只會冒出「印尼勞工」這四個字,實在有夠膚淺。來到日惹的21天,常讓我覺得自己好像已經了解印尼了,其實還有很多不熟悉的地方。回頭想想,以前自己去過幾個國家,參加過旅行社行程,心裡想:「好開心喔!我來到了一個新的國家了!」跟著旅行社的安排,聽導遊講解一天又一天,結束行程回到台灣,回台灣後會想:嗯!這個地方好美,那個東西好吃,這個設施好玩,這個飯店好精緻!

每當朋友問起我去過的那些國家好不好玩時,我都會肯定回答「超好玩!」這次從印尼回到台灣後,當身邊的朋友問起:「印尼好玩嗎?」我心裡第一個反應是疑惑地問自己:「好玩嗎?」然後,心裡想:「當然好玩!」但是「好玩」這兩個字已不足形容這趟旅程了,我想,它重新定義了我對人生的價值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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